王菀強忍著不耐煩聽著王氏的抱怨,暗嘆了一口氣，她真的不明白她這姐姐如今可算是兒女雙全，賈母信任她遠遠超過張氏，她何苦同張氏和賈敏兩人為難呢，這樣一來因著賈敏惹得賈母不快對姐姐又有什麽好處呢？

王氏說得高興可瞧著妹妹不在意的面孔又覺得有些氣悶，頓時有些訕訕的，擺了擺手道：“我知道你不愛聽這些,我也就不同你說了,今兒來是要告訴你，老太太她是想讓寶丫頭在賈府辦這個生辰宴,也好給寶丫頭長些臉面。”

王菀面色有些發青,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麽樣的神色來面對王氏了，氣急道：“這是個什麽道理？寶丫頭在薛家辦怎麽就沒臉面了？有這樣擠兌人的嗎？”

“妹妹也別生氣,我瞧著老太太的意思怕也是要拉攏你的。”王氏沒什麽真心的勸解道：“估摸著也是因為我那小姑子的事兒的。”

王菀氣急，道：“寶丫頭年紀小，哪裏能勞煩老太太來為她操持，可是受不起。”

“正是這理。”薛城從門外走了進來開口說道，“她小小年紀在家中過也就是了。”

王氏看到薛城也不好再多說什麽，只揚起了笑臉道：“妹夫說的是，合該如此的。”說話間就起身道：“趕明兒寶丫頭生辰我這個做姨娘的定是要來的，今兒時間也不早了，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王菀同薛城對視了一眼，忙道：“姐姐怎麽這般著急，廚上早已備好了飯菜，待用過了再回去也不遲的。”

“不必了，老太太還等著我回話呢，也就不多留了。”說著就帶了人出了薛家。

王氏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，面上沒什麽表情，周瑞家的坐在邊上頗有些膽戰心驚的感覺，下意識的動了動身子，確見王氏皺了皺眉頭，頓時動都不敢動一下，又小心的打量了王氏的神色，這才謹慎的說道，“太太，許是姨太太不甚明白，這般好事兒別人求都求不來的，怎麽會往外推呢。”心中卻已是暗嘆了口氣，先前兒她就覺得姨太太不似以往了，太太想要趁著辦這生辰從薛家撈錢，怕不是那麽容易了的。

王氏咬了咬下唇，頗有些氣悶，沈聲道：“以往只要我說給妹妹介紹京中的貴婦，幫她打入這個圈子，她都滿心的歡喜，巴巴的送了錢了，可如今卻怎麽突然對這些個不感興趣了呢。”

若是王菀知道她的想法，必定是要喊冤的，她怎麽知道她那姐姐心中想了什麽？這說的也忒委婉了吧，一般人怕都是聽不明白的吧。

“太太，如今說這些可都是晚了的。”周瑞家的不得不開口提醒道：“我們就這般回去，老太太定是要生氣的。”她瞧著老太太的意思，怕是原本也就沒將姨太太放在眼中，如今為薛家大姑娘做壽，還被駁了臉面，不生氣才怪呢。

王氏哼了一聲，才慢吞吞的說道：“既然妹妹自個兒都不在意，我何必還要為她操這個心呢。”說著就自顧自的靠著那裏閉目不言語。

王氏心中怎麽想，暫且不論，且說王菀，她自送走王氏之後，就看向薛城，道：“老爺今日來尋我可是有事？”

“無事就不能來了麽？”薛城慢吞吞的反問了一句。

王菀看在今日他幫著自己說話的份兒上不和他計較，聳了聳肩，道：“老爺若是無事，我要歇著了。”說著就轉身準備離開。

“慢著。”薛城有些無奈，開口道：“我聽說寧國府同義忠親王老千歲走的格外的近些，幾乎日日都要去東宮，這也不是什麽秘密了。”薛城瞇了瞇眼睛，聲音很是冷漠，半晌後才開口道：“先前兒因著薛壇的事，我估摸著老千歲心中已然不滿了，可如今有甄貴妃的三王爺和繼後的四王爺對老千歲虎視眈眈，這個時候，老千歲不會因著微不足道的薛家去讓賈王兩家沒臉，舅兄任京營節度使，這可是重中之重，故此，我們不必憂心。”

王菀抿了抿唇，才道：“你讓我同賈家保持距離？”

薛城半晌後才嘆了口氣，又道：“我聽聞聖人在朝堂上又斥責了老千歲。”

王菀咬唇，這種傳聞又哪裏是那麽容易能探聽到的，王菀也就沒在多問。

“聽說那賈珍欲為兒子賈蓉求娶營繕郎秦業家姑娘？”薛城意味深長的看了王菀一眼，才道：“那秦業家境清寒，秦家女即使再好，可賈蓉卻是整個賈家的長房長孫，這身份上卻也是不相宜的，這樣的女子，賈老太太竟也不反對？”

王菀低垂著眼眸，並沒有言語，只聽薛城又道：“這其中怕是有些隱情，只同我們薛家也沒甚關系，倒也不相幹，我只是不想你因著你姐姐的緣由，牽扯進不該牽扯的事情中。”

“我省的了。”王菀點了點頭，看向薛城又道：“寶丫頭生辰，也只我們一家人自己樂呵樂呵就是了。”

“你明白就好。”薛城這才露出了笑容，點了點頭，繼而又嘆道：“這京中怕也是不好待啊。”他顯得有些憂慮。

王菀默然。

次日，王菀就收拾整齊，直奔賈家，老太太既有為寶丫頭做壽的心思，她就不能當做不知道，正巧也就去賠了不是。

巧翠為她收拾著發簪，納悶的說道：“太太，您這又是何必呢，過幾日也是去的了，如今賈家老太太怕是正在氣頭上呢。”

王菀揚眉，笑呵呵的說道：“總歸也是老人家的一片好心，我們也該去陪個不是的。”

巧翠瞧她已有了主意，也不再勸說。

王菀去了榮國府，先前兒倒是大開中門，迎著她們進去，可如今倒好，直接從角門進，王菀忍了忍，正所謂上行下效，若是沒老太太的示意，這些婆子哪敢這麽猖狂。

王菀倒也沒說什麽，只瞇了瞇眼睛，這個罪總歸是要賠的，且忍一忍也就是了。

行至榮禧堂後，王菀就瞧見了兩人扶著張氏，正要進去，她面上掛著清淺的笑容，見到王菀後就笑道：“姨太太這一大早兒怎麽就來了。”

“給張姐姐請安了。”王菀笑著給張氏行了禮，這才說道：“是我辜負了老太太一片好心，來給老太太賠禮來了。”

張氏笑著點了點頭，自然明白這話的意思，昨兒弟妹回來後，老太太可生了好大一場氣呢，眉心一動，又笑道：“母親昨兒氣了好大一場，妹妹待會兒可註意些呢。”

王菀略微有些詫異，她沒想到張氏會提醒她，她可是王氏的親妹妹，按理說也應該處於敵對的陣營吧。

在小丫頭的通報下，王菀同張氏一同進了榮禧堂，待請安過後，王菀看著賈母那張沒什麽表情的面孔，笑道：“老太太心疼寶丫頭，也是她的福氣，我又哪裏不知道的。”說著卻是嘆道：“只是她小小年紀，哪裏敢這般勞煩老太太呢，這豈不是我們的罪過了，知道的說是老太太心疼她，不知道的，還以為我們猖狂呢。”說著王菀就開始抹淚兒，道：“我縱使在不知規矩，可我們老爺如今尚在，哪裏敢勞煩老太太打這個頭呢。”

賈母剛開始聽的時候，倒也氣順，可聽到最後，頓時面色鐵青。

張氏低頭，嘴角慢慢的勾起一絲弧度，卻聽王氏連忙道：“妹妹說這哪裏的話。”說著連忙對賈母賠笑，道：“老太太，妹妹她性子直，自小兒就笨嘴拙舌的，她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“那是什麽意思？”賈母一拍桌面，怒道：“她是在埋怨我這老太婆多管閑事呢。”

王菀做惶恐狀，忙道：“瞧老太太說的，我絕不是這個意思，我的意思是說我們老爺……”

“聽聽聽聽，我老婆子一片好心，倒也是被人冤枉至斯。”說著深吸了兩口氣，才道：“罷了罷了，即使你們薛家的事兒，我們這賈家卻也不該插這個手的。”

王菀暗自撇了撇嘴，可不就是麽，今兒她可瞧清楚了，賈家婆子丫頭們的穿著可不似是新的，這大過年的，丫頭婆子一身新衣裳可也是常例，瞧著倒是比先前拮據了不少。

王菀瞧著老太太的神色，又說道：“還有先頭兒敏妹妹的事兒，老太太可是誤會我了。”她似乎沒有看到賈母難看的臉色一般，道：“我原想著軒哥兒畢竟是林家人，這才帶了他去林家，卻也沒想到會給敏妹妹惹來這麽一樁是非來。”說著就連忙給老太太行了幾個禮。

賈母雖氣的不行，可伸手不打笑臉人，王菀這態度又擺的低，她只得惹著，半晌後才撐著頭直道頭疼，王菀在王氏恨不得殺了她的目光中，誠惶誠恐的提出了告辭。

張氏瞧著王氏的面色，率先提出了送她，王菀不置可否，只做出一副惶恐的姿態來，倒是張氏輕笑了一聲，才道：“快收起這幅表情吧，卻也裝的不像呢。”

王菀臉頰僵了一下，訕訕的擡起頭來，只聽張氏仔細的看了王菀一眼，揚眉道：“妹妹何必要得罪老太太呢。”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呢。

“姐姐這可是冤枉我了。”王菀連忙賭咒發誓，道：“我可沒這個意思。”說著還顯得有些委屈，納悶的眨了眨眼睛，道：“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。”

“你倒是說了實話了。”張氏笑了笑，揚眉道：“可你那意思卻是說老太太多管閑事，拐著彎兒欺負你們薛家沒人呢。”那意思可還不止呢，若真有人聽了，怕也會說他們賈家沒將薛家放在眼裏呢，人家薛老爺好好的活著，難聽的怕是要說老太太咒人家呢。

張氏又看了王菀一眼，這個所謂的笨嘴拙舌的人，這張嘴兒可真是不饒人呢，一般人卻也消受不起呢，只是她倒是不明白了，她這般得罪老太太，對她又有什麽好處呢。

王菀同張氏來到二門上，王菀瞧著周圍有丫頭婆子，這才抹了抹眼角，泣道：“我感念老太太對寶丫頭的一片好心兒，只是我們這做小輩兒的，總不能這麽麻煩她老人家不是？我昨兒一整夜都沒睡好，就想著給老太太賠禮才好。”

張氏瞥了周圍侍候著的婆子，揚起了笑容，道：“應該的，妹妹且放心吧，本就不管你的事兒。”

王菀點了點頭，倒是有些詫異張氏的態度，不過卻也不在意，上了小轎，徑自離去。

寶丫頭的生辰很快就到了，王菀親自下廚為丫頭做了碗長壽面，呃，好吧，她不過是將廚娘弄的面條下到鍋裏面而已，對於做飯，王菀從來沒想過去自己動手。

王氏因為惱了她，卻也沒露面，王菀也不覺得可惜，倒是嫂嫂史氏和馮氏一起來了，帶著鳳姐兒以及蓉姐兒怡姐兒，因著丫頭生辰，王菀特意打扮了一番，瞧見馮氏，雖然心中疑惑，可笑容卻變都沒變一下。

“來來來，嫂嫂快進來坐。”王菀笑著將人迎了進來，笑道：“您二位怎麽來了，也讓婆子來通知一聲，我也好做些準備不是。”

“都是自家人，還準備什麽。”馮氏率先走了進來，打量了一圈，嘖嘖嘆道：“我說表姐呀，寶丫頭可是您嫡親的閨女啊，瞧瞧，這寒酸的樣兒。”馮氏嘖嘖的嘆道，手絹甩了甩，很是不屑的樣子。

王菀翻了個白眼，揚眉道：“既然看不上眼，直接出去不就是了，何必在這兒自討苦吃呢。”

“哼，你當我是真喜歡你這兒？”馮氏冷哼了一聲，這才皺了皺眉想要說什麽，卻被史氏攔了一下，道：“我說弟妹啊，今兒好歹也是你侄女的生辰，雖說不是親的，可也沒道理像你這般拆臺不是？”

王菀冷笑著哼了一聲，陰陽怪氣的說道：“嫂嫂，這你可就不知道了，這不一向是她擅長的麽。”她神煩這個女人。

馮氏差點就撲過去了，卻被蓉姐兒攔了下，她面上有些焦色，微微的抿著下唇，輕輕的搖了搖頭，上前走了一步，面上帶著笑，先給王菀行了禮，這才說道：“姑媽莫怪，母親她也不是這個意思，不過是話趕話急了些。”

王菀點了點頭，也沒和一個小丫頭置氣，先前兒這丫頭她還蠻喜歡的，面上的神色也緩和了下來，道：“聽說蓉丫頭說了親？”

蓉姐兒楞了一下，面色有些發紅，卻是咬著下唇遲疑著說道：“可嬸奶奶並不大讚同……”說著卻是眼巴巴的看著她。

王菀略有些納悶，左右看了一眼，下意識的問道：“說的哪家的公子？”

蓉姐兒沒說話，倒是怡姐兒伸長了脖子，眼中有些得意，道：“是襄陽侯府上的小公子，侯爺夫人最小的兒子，聽說最是寵愛不過的！”

王菀抽了抽嘴角，這襄陽侯小兒子，她倒也真聽說過，這做生意的，總歸知道的多些，這還真不是個良配，這丫絕對的紈絝子弟，打架鬥毆，招貓逗狗的，可謂是無惡不作。

她下意識的看了看史氏，她那嫂嫂目光很是詭異，似笑非笑的模樣，王菀看了蓉姐兒一眼，終究還是不忍心，嘆道：“你若是想問我的意見，我且就直說了吧。”王菀看著蓉姐兒忐忑的模樣，道：“那並非是良配，你且在京中打聽打聽也就省的了。”

“你胡說什麽！”馮氏如何被掐住脖子的雞一般，直尖聲直叫，道：“怎麽就不是良配了，蓉姐兒入了戚家，就直接做小六奶奶的，依著戚夫人那麽寵著小兒子，蓉姐兒去了戚家就是享福的。”說著她拉著蓉姐兒哭道：“娘養你們姐兩兒不容易，你父親去了，只寡母一個，有戚家這樣的親事該知足了，否則依著咱們這樣的身世，又哪裏有比戚家更好的。”說著就哭了起來，只道：“可憐你父親去的早，否則我們娘三哪裏用得著這麽辛苦。”哭的好不傷心，怡姐兒看了看母親，又看了看姐姐，跟著哭了起來。

王菀心中恨極，她閨女生日，你們娘兒抱頭痛哭，這是惡心誰呢。

史氏瞧著也不好，連忙拉了蓉姐兒，道：“好了好了，怎麽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。”說著她看向蓉姐兒道：“我們這話你們聽聽也就罷了，這做主的還是弟妹呢。”她心中頗為看不上這馮氏，只是老三太爺留下的話，老爺總不能不理會的，否則讓族人瞧了，豈不要說老爺心狠涼薄麽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寶釵過個生日怎麽就那麽難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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